一个美国人的中国就医记

2019-08-07


在疾病面前,没有上帝之手。伸出来的,是中国医生的手。


2019年6月底的一个下午,我被告知体内有一颗肿瘤。


像在美国时一样,在中国已旅居半年的我,去做一年一次的例行妇科体检。我的Sister-in-law (我弟弟的老婆,中国称呼是弟妹,是中国人)C帮我约了杭州的丁香诊所。她的工作恰好做医疗领域研究,我在中国有关医疗的问题,一般会寻求她的建议。那个诊所有点像美国的全科诊所,预约制,环境好,人少,安静,不用等待。


这本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检查,最多需要20分钟,我甚至计划好了半小时后和朋友喝下午茶。但检查时,医生却说找不到子宫颈,建议我做超声波(B超)。B超结果显示我的盆腔竟然有一个巨大的肿瘤,是22*16*10厘米那么大,这相当于一个四五个月的胎儿,几乎填满了我的整个腹部。


我非常惊讶。它在我体内存在了多久?为什么长到20多厘米我还感觉不到它?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人,是我。但我一无所知。

 

医疗技术全世界最先进的美国,也没有发现我的肿瘤

 

丁香诊所的女医生态度很好,语气很温柔。她建议我马上到专科医院。她写下了几个医院的名字。


C马上赶了过来,和医生聊了一下。她告诉我,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,但必须马上处理。第二天我们就去了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(下文称:浙江省妇保)——这是浙江省内处理妇科肿瘤比较专业的医院。

 

那时的我还没有感受到紧张,只是诧异。我34岁,身体一直很健康,平时坚持做瑜伽,时常飞到雪山去滑雪。我的月经很准时,26天来一次,平时腹部也没有异常的疼痛。

 

再仔细回忆,有一些异常的蛛丝马迹:去年还在美国时,我和朋友们聚餐,一个朋友和我打闹,碰到了我的腹部,有点吃惊:“你这里怎么这么硬?”我当时很骄傲的说,这是我的腹肌。我的腹部很多年来都有点硬,我一直以为这是锻炼的效果。现在回忆起来,应该就是那个肿瘤。

 

来中国的半年里,我的体重增长了8磅,尤其是腹部增长得很快。我的弟弟有一次和我聊天时,忽然停住,说我像维尼熊。我一听到就笑了起来,确实很像,因为它的肚子也很大。我以为这是我疯狂迷恋中国美食的结果——中国的甜点真的做的很好,不像美国的那种很呛人的甜,是那种淡淡的香甜,在过去的半年内,我几乎每天都要吃一个菠萝包或蛋糕。

 

因为没有感觉到不舒服,而忽视了身体的异常——正常的人都会有过这种经历,这没什么好自责的。更让我吃惊甚至有点生气的是,为什么美国每年一次的体检,却完全没有发现这个肿瘤?一直任由它生长,如果没有在中国的这次检查,它很可能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,安静地生长在我体内,直到有一天,在我吃甜点或者旅行时,忽然毫无预警地爆掉……


△图片来源:视觉中国

 

三年前,我在纽约生活时,曾经做过一个宫颈方面的妇科小手术,手术前做过一系列检查,那时医生也没有说有任何异常。

 

当天晚上,我写邮件给当时做手术的诊所,问是否有任何超声波的记录,并告诉他们,我在中国被发现了体内有一个超级大的肿瘤。一天后,诊所回信,他们没有找到我任何做超声波的记录。

 

这下我才想起,我在美国确实没有做过超声波。在美国,公司给交的医疗保险,一年只包一次妇科检查,不包括这一项。如果你需要再做检查,就要自己付钱。保险之外,就诊一次的费用约200美元——接近1400元人民币——而且这是只看医生的费用,不包括检查和药。在没有保险的情况下,美国做超声波很贵,大约是200多美元,验血是100美元起步,验的指标越多费用越贵。

 

2014年奥巴马医保实施后,强制每个人都要买医疗保险,多收的保费去给几千万买不起医疗保险的人提供保障。如果生病的人投保,也规定保险公司不能拒绝,保险公司不高兴,提高了保费标准——同样的费用买的保险,保障低了很多。奥巴马医改后,我的医疗保险马上差了很多,医改之前,我经常去看病,有点什么小问题是不怕看医生的。那时去看专科,自己付10块、20块美金,就能看许多项目;奥巴马医改以后,每次看完医生,邮箱里都是几百块美金的账单。于是,只要不是有要死的感觉,我就不去看医生了。

 

曲折的确诊路

 

这一次,C说我们应该找省内最专业的医生。


在这次之前,我在中国去过一次医院。2019年1月份我去越南旅行,回来时发烧了,C带我去他们家附近的社区卫生院,她告诉我感冒发烧这一类的病去社区卫生院足矣。


我对社区卫生中心的印象很好。让人惊奇的是,验血项目抽血后半个小时就拿到结果了。更重要的是,费用非常低,加上所有检查和药费,不到150元人民币——要是在美国,这么看一次医生和做检查的费用至少要多7倍。我把那次的经历写到网络上,很多没来过中国的美国朋友也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。


从丁香诊所回来后的第三天,我们去了医生推荐的浙江省妇保医院。去了这个医院,我才理解了C为什么在我生小病或者做例行检查时,给我推荐社区医院和丁香诊所了。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,挤满了大厅。幸好,门诊大厅还有几十台自助挂号结算机,这些机器非常方便,患者可以在机器上预约医生、缴费。我们很幸运地挂到了当天一位妇科资深专家的门诊号。就诊的过程还算顺利,等待的人虽然很多,但预约单上把时间精确到了半个小时内,我们准时过去,很快就见到了医生。


医生看起来五十多岁,姓张。张医生一看我在丁香诊所的b超单,看到肿瘤的尺寸吃了一惊。从b超上,她判断不了肿瘤是生在卵巢内、子宫里,还是腹腔的其它位置。她马上建议我去做核磁共振,这是一个比超声波更能确定肿瘤性质和位置的检查。可惜的是,这家医院做核磁共振的人太多了,我要排到10天之后才能做。C问张医生,能否在其它三甲医院做核磁共振,拿到片子后再回到这里?张医生说可以。


我们去了另外一家三甲医院的国际医学部,这已经是我们去的第三家医院了。我的情绪开始逐渐产生变化,从刚开始的惊讶,觉得没什么大问题,逐渐感觉似乎事情没这么简单。


那天下着雨,即使在下雨时,医院的人也是那么多。我们的伞要么碰到别人,要么就被其它人的伞碰到,我们不断地说着对不起。那天,我穿着一条色彩鲜艳的吊带长裙,本来单穿很好看的裙子,因为我一低头看见自己的腹部很明显的鼓出来,很丑,就用一个宽松的T恤,套在上面。C却觉得这条裙子很好看,问我在哪里买的,她也想买一条。


国际医学部感觉像开在三甲医院里的丁香诊所。它的环境和隔壁充满熙熙攘攘人群的其它楼层截然不同。但诊费也是隔壁楼层的几倍,和丁香诊所的费用差不多。好处是不用等待,护士会给你优先安排检查,直接带你去看医生,我马上就被安排做核磁共振,第二天就拿到了结果。

 

当我把结果拿回到妇保医院,另一位妇科资深专家邵医生看了核磁共振报告后,指着检验单上的几个字,直言不讳地说,检验单上那家医院给的判断是这个肿瘤有恶性可能。它太大了,看不到它的边缘在哪个器官内,还是不确定是卵巢瘤,还是子宫肌瘤,而且在我另一侧的卵巢里,也发现一个很小的肿块,同样无法判断性质。“一切都只能做手术时判断,只能开腹后切下一块病理切片,急冻化验,半小时后看结果。”她语速飞快,信息含量极大,虽然没有美国医生那种“你好吗?你感觉怎样啊”这种嘘寒问暖,我依然能感觉到她的关切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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